美味的爭議:吃動物不再是生存必需,而只是一種選擇!
現今社會的飲食型態相當複雜(特別是肉類),因為背後經常涉及衛生、宗教、歷史文化、疾病、動保、政治、經濟等議題,某些特殊動物與飲食消費的爭議更是無所不在。美國北卡羅來納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米歇耶拉・德蘇榭(Michaela DeSoucey)在《爭議的美味:鵝肝與食物政治學》一書中指出,現在的世界,大多數人吃動物已不是生存的需要,而只是一種選擇,一種基於信念的選擇。最常被拿來相提並論的魚翅、肥肝,兩者的飲食象徵性及製造方式,皆引發世界的爭議。
短期、大量「灌食」製成的肥肝
法式料理的著名食材肥肝(鵝肝、鴨肝),其歷史可追溯至公元前25世紀的埃及。當時發現鵝可以藉由過份餵飼,而得出肥大的肝臟,其後肥肝傳到羅馬帝國成為風潮,但隨著4世紀羅馬帝國的衰亡,肥肝也幾乎失傳,只有猶太人把這技術保留下來,直至16世紀傳回法國,也把它發揚光大成為法國料理名菜之一。在政府支持下,法國如今已成為全球肥肝生產大國,並以現代工業化餵養的生產模式製作肥肝。
肥肝引起廣泛批評的,就是鴨鵝被拘束在窄小空間內,用管子把特別調製的玉米漿直接灌入食道,使大量過剩的脂肪在肝臟中積聚(脂肪肝),促使肝臟變大來販售獲利。
許多動保團體認為,這種過份餵飼的方式是對鴨鵝的殘忍虐待,因而發起拒吃肥肝的運動。但對法國人來說,肥肝是「節慶之味」、是「國族主義」的象徵、是「文化傳統」,法國法律甚至聲明「肥肝是受保護的法國文化和烹飪技藝遺產」。
捕撈並割鰭棄身的魚翅
如同肥肝,在華人宴會中常出現的菜餚「魚翅」,也被中國社會列為具備文化價值的節慶料理,這道菜餚充滿男子氣概,可用來顯示主人的地位與慷慨好客。在過去,魚翅僅限於菁英階級食用,但隨著中產階級收入的逐漸上升,大家對這道昂貴料理的胃口,也被豢養成越來越大。
許多人認為割取魚翅的方法相當殘忍:鯊魚遭捕後,鰭直接被切下,然後魚體被丟回水中,受傷的鯊魚只能流血致死。海洋科學家估計,全球的鯊魚數量在過去幾十年下降90%,主要原因就是人類對魚翅需求增加。鯊魚是海洋複雜的食物鏈中的頂端獵食者,扮演重要的生態角色,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的研究顯示,全球有四分之一鯊魚正面臨絕種危機,如果再不保護牠們,將會破壞海洋生態平衡。
過去十年,反魚翅運動就像國際反肥肝運動一樣,已在全球迅速累積能量,美國、歐盟在內的27個國家,都已在法律中禁止魚翅。就連在中國,也通過禁止進口魚翅的禁令,同時透過名人開始代言反魚翅運動,而讓魚翅的消費率逐年下降。
反魚翅 VS 反肥肝
說到這裡,不禁產生疑問:為什麼反對魚翅者獲得較多正面支持,但法國的反肥肝者卻不能?德蘇榭談到,因為「鯊魚的瀕臨絕種」、「破壞海洋生態平衡」等這類的修辭,大大完勝「傳統」的修辭;相形之下,為得到肥肝而工業化飼養的鴨、鵝是農場動物,是被馴化的農產品,因此肥肝的生產過程和使用,本應受到人類控制。
其他因為有道德問題而激起社會抨擊的獵殺動物或烹調習俗,像部分歐洲地區會吃馬肉、加拿大及斯堪地納維亞半島和日本會獵捕海豹或鯨魚、亞洲部分地區會吃狗肉等,這些議題所帶來的質疑與顧慮都不只單純和動物虐待有關,也隱藏著關於階級身分、商業利益等更複雜的諸多因素。
相互依存的複雜關係
魚翅、肥肝、鯨魚肉、狗肉、馬肉等這些被賦予神話故事或象徵意涵的料理,往往取決於人的深信,但這樣的信念與價值,並非無可動搖。隨著環保與動保意識的提升,消費者逐漸出現共識,就是減少消費或用其他相似的物質來替代肉品。對魚翅來說,中國年輕一代的中產階級,不在宴會上提供魚翅的想法,正逐漸轉變成常規。德蘇榭更提到一個有趣的現象,就是在中國與各地的唐人街餐廳,紛紛以高價的「法國紅酒」來取代魚翅湯象徵富貴榮華的意涵。
一個天平的兩端,在某個極端上,人類只要看到合適的動物,就會認為那是物質資源;而在另一端,卻又認為動物跟人類一樣,具有痛苦與快樂的感知能力,所以應該以人道對待。考量人類對動物所產生的概念與情感,就能了解在我們與每年專為人類消費而出生、飼養、遭獵捕的數十億動物間,有著如此複雜、矛盾又相互依存的關係。
〈參考資料〉
- 米歇耶拉・德蘇榭(2020),《爭議的美味:鵝肝與食物政治學》,八旗文化出版。
- 維基百科:《肥肝》。
- 公視新聞網:〈人類大量捕撈 鯊魚銳減、改變棲地避難〉。
在互相依存的世界裡,我們都是有知覺的生命
《灃食・客》蔬食季刊,本期以動物保護為主軸,探索人類、動物與飲食間的關係。動物與人類一樣,擁有情感、認知能力,但每年有數以萬計的動物因人類消費被宰殺,在一個以消費者為主導的社會,意味作為消費者的我們,是有能力可以結束大規模的動物痛苦。動物有生存的權利,並且與我們一同生活在這個社會,但,絕對不是只為了我們。